來源：中國軍網(wǎng)-解放軍報 責任編輯：于海洋 發(fā)布：2024-03-19 07:22:28
一名女教授的“攻關格言”
■王丹宇 王宗怡 孫程浩
劉京菊（左二）與團隊成員研討項目課題。竺睿瑛攝
“叮——”聽到門鈴聲，穿著半舊灰色外套的劉京菊應聲打開房門。
這名瘦高的女教授，是第十三屆全國人大代表、全國巾幗建功標兵。
作為國防科技大學某系主任，劉京菊正帶領團隊為國家和軍隊信息系統(tǒng)建設攻堅克難。談起這片新域，她眼中瞬時有了光——就像指揮員捕捉到新的戰(zhàn)機，急迫且熱烈。
近幾年，劉京菊陸續(xù)主持和完成多項國家和軍隊重點課題研究。任務攻關期間，她像鋼釘一樣鉚在一線、日夜奮戰(zhàn)。
剛剛從部隊調研回來，劉京菊就匆匆返回了學校。一年之計在于春，有太多事在這位70后女教授心頭縈繞。
進了辦公樓，劉京菊匆匆走上樓梯，正在緩緩關閉的玻璃門，映出她瘦削的背影。
門外，開學不久的軍校操場上傳來生龍活虎的操練聲；門口春聯(lián)的橫批上，“奮斗強軍”4個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。
“無名的人，也有一身鋒芒”
2001年，剛剛碩士畢業(yè)的劉京菊跟隨團隊來到某部，為該部裝配某型系統(tǒng)。
7月的中原腹地，烈日烘烤著空氣，撲在臉上灼燙而焦熱。
為了照顧團隊中唯一的女同志，帶隊領導只讓劉京菊負責系統(tǒng)測試，將代碼優(yōu)化的工作交給了其他同事。
“當時心里很不甘心，就想通過這次任務證明自己，女同志一樣可以搞代碼?！眲⒕┚照f。
每天天不亮，劉京菊就坐在電腦前，一遍又一遍運行系統(tǒng)，像浪中淘沙一般尋找隱藏其中的漏洞。在她心里，默默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——不僅要把系統(tǒng)測試好，還要完成全部代碼的優(yōu)化。
這座身處大山的基層營區(qū)，沒有專門的女廁所、女浴室，沒有一名女兵的身影，但一切不方便都沒能阻擋這名年輕人的熱忱，“那股子倔勁就像是一個防護罩，把所有困難都隔絕在外面。”
劉京菊至今忘不了，當全部系統(tǒng)通過檢驗，她第一次登上了營區(qū)后的山頂，看到余暉下的群山層疊綿延，遠處城市的燈火依稀閃爍?！靶睦镉幸环N成就感，我不僅能登上現(xiàn)實中的山頂，同樣能攀登虛擬空間的高峰?！?/p>
事實證明，劉京菊征服的又何止這一個系統(tǒng)。此后的23年里，從碩士畢業(yè)生到專業(yè)系主任，從主任設計師到主持國家和軍隊重點課題，劉京菊走過了天南海北的座座營盤，參與過多個型號項目的科研任務。登上一座座山頂，她看見無數(shù)或宏偉或秀麗的風景。
唯一沒有變過的，是她無懼風雨的拼勁。
在周圍同事和學生眼中，劉京菊似乎“骨頭縫里都是力量”。在某型號系統(tǒng)的生產(chǎn)階段，她帶領課題組頻繁往返于學校和生產(chǎn)廠家。一次剛剛出差回來，劉京菊就接到廠里打來的電話——生產(chǎn)正處在緊張階段，但系統(tǒng)突發(fā)異常情況。此時，劉京菊還沒有來得及推開家里的門，又拖著箱子匆匆向火車站趕去……
去年秋天，第五屆“縱橫”網(wǎng)絡空間安全創(chuàng)新論壇在學院駐地啟幕，組委會推薦劉京菊在論壇上作主旨報告。她連續(xù)幾周扎在辦公室精心準備、反復推敲，最終的主旨報告獲得在場專家一致好評……
“這些都是家常便飯，我的丈夫也是一名軍隊科研人員，他和女兒都很理解我……”談及家庭，這個一向干練的女教授似乎隱去了滿身的鋒芒，柔和的笑容溢在嘴角。
“我們系的每名同志都有兩個家，一個是小家，一個是大家?！蓖高^劉京菊辦公室的窗戶，營區(qū)內(nèi)一座“電磁利劍”雕塑在樟樹的映襯下，傲然矗立。
“很多人將我們這個領域的工作精神總結為‘甘當無名、決勝無形’。我們都是普通人，但既然選擇了這份事業(yè)，就要做到最好?！眲⒕┚照f。
劉京菊相信一句話：“無名的人，也有一身鋒芒?！?/p>
“趕路的人，從不放慢腳步”
熟悉劉京菊的人，往往離得很遠就能認出她。
“劉主任走路很有特點，常常背著一個雙肩包，微微低頭，步速飛快?！?/p>
劉京菊始終“把時間抓得很緊”，在飛機、火車上甚至會議間隙，她也常常在看書、打字。
“我的時間是用小時來規(guī)劃的?！眲⒕┚招χf。
在劉京菊的電腦桌面上，有一張申報軍隊一流學科的計劃統(tǒng)籌圖，上面各項任務的時間節(jié)點精確到了幾日幾時。
今年寒假一開始，劉京菊就帶領系里的同事，為這項工作奔走忙碌。
完善專業(yè)課程、抓建師資隊伍、優(yōu)化科研平臺、研究政策指標……每天15小時的工作時間被均勻地劃分成很多份，別人的“休整契機”成為她“難得的整塊時間”。
在同事眼中，劉主任的身上“有一種可怕的自律”。
這些天采訪，有幾次被劉京菊手機的鬧鈴聲打斷，她總是略帶歉意地解釋說：“都是寒假時各種碰頭討論的提醒，有些忘關了……”
這些臨時性的鬧鐘可以被關閉，但很多時間點就像釘子，已經(jīng)釘在劉京菊每一天的時間鏈條上：無論幾點睡覺，都會在早晨6點30分前起床，8點前準時坐在辦公桌前；晚上吃完飯陪陪家人，又回到辦公室繼續(xù)加班……
“確實有干不完的事情?！边@些年，劉京菊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奔走在路上，為國家、軍隊各類大項任務進行設施檢測，帶領團隊尋找、修補信息漏洞。
“她就像一個不知疲倦的火車頭，帶著我們向前沖。”
“趕路的人，從不放慢腳步?！痹趧⒕┚盏膱F隊里，有很多優(yōu)秀的女教員?！敖?jīng)常我們男同志都下班了，一回頭，她們的辦公室還亮著燈，有時任務來了，哪分什么男女，都是一樣拼?！痹谠撓蹈敝魅螚顕难壑?，她們是這個領域的沖鋒隊。
而在她們眼中，劉京菊是最好的榜樣。“身處這樣的集體，總能感覺到有一種力量在推著我們前進，就是劉主任經(jīng)常說的使命感?！眲倓偙黄聘皴噙x為碩士研究生導師的李宇薇說。
“眺望的人，總是篤信前行”
劉京菊成為系里的“掌門人”，已經(jīng)第7個年頭。
多年來，劉京菊一直保持一個習慣，每晚走出教學樓，總是回頭望上一眼才覺得心安。“這個學科剛剛創(chuàng)立時，我還在讀研究生，現(xiàn)在我要帶領它往前再邁一步，這是一種傳承，更是一份責任。”
在擔任全國人大代表的5年中，劉京菊所有的提案都與人工智能息息相關。扎根于新域新質作戰(zhàn)力量，劉京菊總是逼著自己看得更遠一些。
“從信息化走向智能化，是武器裝備發(fā)展的必然趨勢?！痹趽蜗抵魅蔚牡谝淮谓虒W形勢分析會上，她定下了單位未來的主攻方向。
早在11年前，劉京菊就開始了相關的課題研究。那時，一個巨大的難題擺在團隊面前——大模型訓練需要海量數(shù)據(jù)，隨著計算任務的指數(shù)級增加，只有笨重的大型服務器才能“帶得動”，顯然這與未來戰(zhàn)爭不相適應。
只有兩條路——要么選擇放棄，就此結束這項有些超前的研究，要么給模型“瘦身”。
對于劉京菊而言，這并不是一道選擇題，“決不能讓大家拖著大箱子上戰(zhàn)場”。
劉京菊開始帶著團隊嘗試更新架構設計，不斷試驗輕量化模型。
講起這段故事，一個個專有名詞不斷從劉京菊的口中蹦出，這些外行人聽來晦澀難懂的術語，在劉京菊眼中，更像是銘刻著無數(shù)努力與汗水的一塊塊磚石，鋪成了那段通向信息化戰(zhàn)場的打贏之路。
近幾年，隨著AI技術不斷發(fā)展，劉京菊更加專注于前沿領域的研究。2023年，學校拿下全國大學生信息安全競賽聯(lián)合承辦權，她堅持在往屆賽題基礎上，增設人工智能、網(wǎng)絡空間測繪等4個前沿技術新賽道。
講師李陽回憶起當時的場景：“不少參賽學生怨聲載道，但事實證明，只有這樣，才能倒逼他們不斷探索新的技術領域?！?/p>
劉京菊的目光不僅落向專業(yè)領域的前方，更落向人才成長的遠方。
或許是出于女性的細膩，講師侯冬冬剛到系里時，劉京菊就發(fā)現(xiàn)了她的閃光點。
認真、細致、專注……“她經(jīng)常纏著老教授問問題，有時上電梯都忘了按樓層，看到她就像看到從前的自己?！眲⒕┚照f。
作為中國科學院大學人工智能專業(yè)的高才生，侯冬冬從劉京菊這里領到的第一個任務，就是帶領研究生學員參加強網(wǎng)杯人工智能賽道挑戰(zhàn)賽。
那段時間，侯冬冬就像“魔怔”了一樣，她幾乎放棄了所有的娛樂，一遍遍在電腦前模擬比賽項目、優(yōu)化模型結構，最終如愿捧回冠軍?！拔艺娴氖瞧戳?，既然劉主任給了我這份信任，就決不能辜負她。”
在劉京菊的帶領下，現(xiàn)在侯冬冬已經(jīng)成長為某教研室副主任，并成為某項目組核心成員。
“對待青年人才，既要扶上馬，還得敢放手，這樣整個團隊才能后勁十足?！?/p>
一直在前行，一直向遠方。
劉京菊很享受為一個目標而奮斗的感覺，她常對系里的年輕教員說：“未來網(wǎng)絡空間將會是什么樣子，未來人工智能將會掀起這個領域怎樣的浪潮，答案應該由你們來尋找……”
每當這一時刻，都顯得格外安靜。實驗室內(nèi)，機箱低沉地嗡鳴，方寸屏幕之上，數(shù)據(jù)在奔流，每一雙眼睛都聚焦于交織的信號，并透過它們望向未來戰(zhàn)場。
“眺望的人，總是篤信前行?！边@些跨越虛擬與現(xiàn)實的目光里，有征服崎嶇的勇敢，有銜枚疾走的奔赴，有錨定頂峰的堅毅。有劉京菊，有侯冬冬，有一個個在第五維空間中奮戰(zhàn)的她和戰(zhàn)友們，在強軍征程中留下的一個個身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