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源：中國軍網(wǎng)-解放軍報 責任編輯：林詩清 發(fā)布：2024-11-26 07:58:29
跟著風帆訓練艦乘風破浪
■陳 梟 段振軍 王欣宇
學員進行攀桅訓練。陳佳楠 攝
學員和艦員進行帆裝作業(yè)。江碩 攝
學員進行站桅訓練。江碩 攝
學員和艦員進行捆帆作業(yè)。江碩 攝
海軍破浪艦，舷號86，艦名取自“乘風破浪”，意寓乘八面風、破萬重浪。該艦為3桅全橫帆飛剪型帆船，總長86米，型寬11米，最大駛帆速度18節(jié)。
該艦于8月20日從旅順某軍港解纜起航，搭載海軍大連艦艇學院30余名學員執(zhí)行歷時百余天的遠海實習任務。其間，訪問越南、印度尼西亞、斯里蘭卡和新加坡等國，并技術停靠馬來西亞和中國香港，總航程11000余海里。
這是人民海軍首艘也是唯一一艘風帆訓練艦的“首訪首秀”，學員們讀萬卷書，行萬里路，破萬重浪，航行一路，訓練一路，收獲一路，成長一路。
夕陽下，風驟起。萬里歸途，風勁帆滿。
11月下旬，在南海某海域溫暖廣闊的海面上，海軍破浪艦犁開粼粼波光，每一朵浪花都飽含著回到祖國的激動心情。
光影交錯間，海軍大連艦艇學院幾名學員伴著悠揚的哨笛聲，沿著破浪艦3根桅桿側(cè)支索向上攀登。落日余暉襯出一幅勇敢者的剪影畫，錯綜復雜的索具和飄揚的船帆間，穿梭著學員們忙碌有序的身影。
水天交接處，一片征帆劈波斬浪駛向遠方?；乜磥頃r路，學員們有隨日落一起褪去的稚嫩，還有隨月亮一起慢慢升起的成熟。
“錨定‘清零’的心態(tài)，才能收獲‘滿分’的成績”
酸脹紅腫，濕熱黏膩，眩暈沉重……這是學員譚志遠在破浪艦實習訓練第一周的感受。
譚志遠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，隨手一甩，豆大的汗珠在木質(zhì)甲板上洇成點點水花。落下的水花旋即在甲板50℃的高溫中蒸發(fā)得無影無蹤。
烈日暴曬下，譚志遠的皮膚早已被濕透的海魂衫磨得生疼，大腦因艦體傾斜搖擺而愈發(fā)昏沉。看著自己因拉扯繩索而酸脹的手掌，他覺得在破浪艦的日子格外難熬。
“就要駛?cè)氡┯陞^(qū)了，快點把支索帆捆好！”帆裝教練員秦佳興的接連催促讓譚志遠愈發(fā)忙亂。
此時此刻，譚志遠對自己當初的選擇不免有些懊悔。
記得初入軍校時，看著學長們談論在破浪艦實習訓練時眼中放射出的興奮光芒，譚志遠就想：有朝一日一定要駕駛這艘海軍軍校學員心中的“夢中情艦”，去奔赴星辰大海。
今年6月，校園網(wǎng)上一則來自破浪艦發(fā)布的“遠航英雄帖”，喚醒了譚志遠心中的誓言，更激起他的斗志。他用兩個月時間補學航海基礎、海軍船藝基礎、海軍英語等一系列課程，經(jīng)過初試、攀桅考核、面試等一系列選拔，最終脫穎而出。
對于歷時百余天的遠海實習訪問，譚志遠有心理準備，只是現(xiàn)實的“骨感”超出了他的預期。
復古的外形、亮麗的色彩、圓潤的線條和木質(zhì)的甲板……破浪艦繼承了傳統(tǒng)帆船的一切，沒有綜合導航系統(tǒng)，手動和人工模式是基本操作，橫傾10余度是常態(tài)。
看到破浪艦處處彌漫的“原始”氣息，譚志遠不解：現(xiàn)代戰(zhàn)爭已然進入信息化智能化時代，組織軍校學員隨風帆訓練艦遠航實習的意義到底是什么？
烏云遮擋，天色很快暗淡下來。秦佳興一手接過譚志遠手中的繩索，一手掏出哨笛吹響集合哨音，呼喚艦員支援。
看著秦佳興等人三下五除二將支索帆捆好，譚志遠不好意思地說：“沒想到在這么原始的帆船上，我連這么簡單的操作都沒做好。”
“原始不等于簡單?！鼻丶雅d說，“原始更有助于直觀地探求原理，只有把基礎本領掌握扎實，才能從容應對即將到來的風雨洗禮?！?/p>
秦佳興的話，“點醒”了困惑已久的譚志遠：“所謂原始，是拋開科技加持，讓所有訓練課目變得更加實打?qū)嵑陀才鲇?。錨定‘清零’的心態(tài)，才能收獲‘滿分’的成績。”
轉(zhuǎn)眼，大雨傾盆而下，雷電交加。譚志遠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雨水，匯入帆裝操縱的隊列中。
繩索和甲板因為雨水浸濕更加濕滑，譚志遠和戰(zhàn)友們索性坐到甲板上，將繩索夾在腋下，用身體的前傾和后仰與怒號的狂風進行一寸一寸地對抗。涌浪之上，桅桿之下，風雨之間，艦員和學員們與狂風“拔河”，駕駛著破浪艦跟暴雨“賽跑”。
“攀桅解帆，號角嘹亮，團結(jié)協(xié)作，斗志昂揚……”與風聲、雨聲、海浪聲“協(xié)奏”的還有艦員、學員們自發(fā)唱起的風帆訓練艦之歌。
歌聲中蘊含著學員們對駕馭風帆訓練艦遠航的理解：古老的風帆訓練艦，是培養(yǎng)闖蕩大洋膽識和團隊精神的有效平臺。每次帆裝操縱都是對體魄和意志的磨礪與考驗，既是艦員、學員與海洋的深度對話，還是勇氣、知識與技能的突破。
“以精細求精準，用精心換精彩”
“報告值更官：右舷發(fā)現(xiàn)貨船”“報告值更官：后桅揚中帆前準備完畢”……在一連串的報告聲中，見習值更官、學員陳哲感覺自己哪怕有三頭六臂也應付不過來。
值更官陳昱鵬笑著將艦艇指揮權(quán)從陳哲的手中接過來：“準備轉(zhuǎn)桁……” 陳哲紅著臉站在一旁，認真聆聽每一道口令，揣摩每一個細節(jié)。在陳哲眼中，此時此刻操縱破浪艦的陳昱鵬不僅是“追風者”，更是“捕風者”。
陳昱鵬不斷接收來自瞭望、雷達和桅桿等各部位匯總而來的信息，并通過這些數(shù)字變化，隨時掌握艦艇態(tài)勢的變化。只見他對風力風向風速“拿捏”得恰到好處，不時用簡短、清晰的口令指揮艦員們將風帆精準地調(diào)整到最佳迎風角。
“沒點真本事，駕馭不了破浪艦?！标愓馨l(fā)現(xiàn)，破浪艦的每名艦員對“精細”與“精準”似乎有一種執(zhí)念。
記得見習瞭望更時，負責帶更的帆裝教練員關振對過往船只距離和角度把握猶如雷達“分顯”一樣精準，同樣也給陳哲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后來陳哲知道，關振還有一個看家本領，就是能夠透過層層“索具迷宮”和“帆裝矩陣”，把全艦300余根繩索的中英文名稱一字不落地背下來。陳哲不知道，為了掌握這個絕活，關振究竟付出了多少。
作為破浪艦首批艦員，關振的帆裝理論“地基”是從全英文授課打起的。幾年時間里，他和戰(zhàn)友們闖過了一道道語言關和專業(yè)技術關。
破浪艦入列后，每年要承接數(shù)百名學員的帆裝普訓任務，關振給自己提出了新要求：不僅要把繩索的走向和作用印刻在心中，還要復刻到教具中。每當學員們對帆裝基礎知識有畏難情緒時，關振就會拿出自己精細制作的微縮帆裝模型，一邊講解繩索走向，一邊講述他為了記住每個繩索走向背后的故事。
“全員操縱部署！”為了使艦艇在短時間內(nèi)獲得更加充沛的前進動力，陳昱鵬拉響新的部署信號。
全員操縱部署是風帆訓練艦優(yōu)先級最高的部署之一，需要全員集合、全員參與，迅速按照艦艇指揮員指示完成帆裝操縱命令。
原本冷清的甲板上頓時熱鬧起來，前、主、后3座桅桿下指揮哨笛聲不絕于耳。帆裝操縱人員必須對各自桅桿指揮員的哨音聽得清也聽得準，在此起彼伏的哨音中分清屬于自己那根桅桿的指令。
陳哲目光所至，后桅指揮員龐凱元正用手語下達指令。學員卜祥晶據(jù)此精準地找到右舷第2根繩索，快速釋放。
破浪艦所有繩索總長13000余米，對繩索收放距離的把握要求近乎苛刻。龐凱元緊盯著繩索走向?！霸俜?米！”旋即，右手快速握拳；“停！”然后高舉兩臂在頭頂交叉?！巴熳?！”隨著他的指令，卜祥晶的動作行云流水，一氣呵成。
“要得驚人藝，須下苦功夫?！笔潞?，陳昱鵬對陳哲說，精湛的專業(yè)技能是精準密切配合的基礎。帆裝操縱指揮不僅僅是繩索的一拉一放，如何根據(jù)航向航速風速的變化以及操縱人員的狀態(tài)，讓繩索收得省力、放得迅速，里面的學問很大。
在陳昱鵬的啟發(fā)下，陳哲漸漸悟出了更深的門道：未來海戰(zhàn)是體系對抗，一個戰(zhàn)斗力環(huán)節(jié)松動，整個戰(zhàn)斗力鏈條就可能滑扣；精準的口令、精細的操作，歸根結(jié)底都是對艦艇裝備性能和團隊配合協(xié)同的精準把握。
“以精細求精準，用精心換精彩?！标愓馨迪聸Q心把自己練成破浪艦戰(zhàn)斗力鏈條上“最硬的那一環(huán)”：從那天起，他常常加班加點鉆研操縱要點和水文氣象等業(yè)務難題；每次帆裝操縱后，他總會掏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，認真記錄不同長度繩索在不同風速下的視覺效果，比對不同小組的操縱時間；與大家一起訓練，同學們發(fā)現(xiàn)他越來越較真……
不把自己逼到極限，永遠不知道自己能夠沖到哪一步。陳哲對訓練的較真很快有了回報：在一次隨機編組考核中，陳哲以第一名的成績成為實習學員中首批桅桿指揮員。
“船的力量在帆上，人的力量在心上”
“氣象會商人員駕駛室集合！”當船鐘的指針指向11點，學員任弛宇打開了全艦廣播。
作為兼職值班參謀，任弛宇值班記錄本上的工作清單專業(yè)而又詳盡。介紹完香港維多利亞港進港航法，他還要組織在各部門兼職的學員自主研判航經(jīng)海區(qū)氣象。
“未來兩天將有一次強冷空氣過境?！比纬谟钭屑毞礆庀髨D和高空圖，擔憂地說：“受此影響，至少會出現(xiàn)5至6級東北風，伴隨生成2至3米大浪，建議全艦做好大風浪航行準備，認真檢查固定活動物品?！?/p>
聽著任弛宇的預判，艦員戴東民悄悄豎起大拇指。
經(jīng)過幾個循環(huán)下來，任弛宇和同學們不僅全面融入值更值勤體系，而且初步具備了認識海洋、親近海洋、熱愛海洋的職業(yè)素養(yǎng)。
戴東民清楚記得，任弛宇第一次參加氣象會商，問了一句：“破浪艦需要我們做天氣預報嗎？”結(jié)果引得駕駛室人員捧腹大笑。
戴東民看到，此后航程中，任弛宇成了一名“影子分析師”，默默將自己的分析結(jié)果與艦上航海軍官的“權(quán)威預報”作比較。
“氣象變化是不確定的，但我們的努力是一定的。”任弛宇說。
看著任弛宇越來越準的“天氣預報”，還有他黝黑的皮膚和臉上風吹日曬的印記，戴東民感受到了學員們的求知態(tài)度和果敢自信。
任弛宇的工作還在繼續(xù)。
“這里過去是先輩們的海戰(zhàn)場，今天是學員們的練兵場，明天會不會是我們也要參與其中的博弈場？”破浪艦航經(jīng)某海域時，一場海戰(zhàn)史研討沙龍正在進行，任弛宇的發(fā)言引發(fā)官兵們深思。
突然，破浪艦值更官緊張的部署鈴聲打斷了學員們的討論交流。
“一架不明國籍飛機向破浪艦抵近?！崩走_兵報告。任弛宇奔向駕駛室，迅速比對抵近的飛機型號，打開攝像與錄音設備，動作熟練得像一名老水兵。
任弛宇拍下不明國籍飛機繞飛破浪艦的全過程。作為“隨軍記者”和“法律取證員”，他又多了一份彌足珍貴的經(jīng)歷。
“船的力量在帆上，人的力量在心上?！碑斎盏闹笓]所交班會上，任弛宇的一番話代表著全體實習學員的心聲，“我們要全力以赴，當好戰(zhàn)斗精神的講解員、航海技術的示范員、航海文化的宣傳員，鼓勵更多海軍學員隨破浪艦一道，向深藍挺進！”
